记忆像是一条癞皮狗，你想踢开它，它非要凑过来在你眼前晃悠。他只是口中说着不提，思绪到了某个位置，不自觉的讲了许多。
　　断断续续，说的也并不是什么具体的事，时间也是乱七八糟的，仿佛回到了他风华正茂的年纪。
　　大概具体就是他输给了朱冷的师父，叶轻云，在叶轻云出现以前，魔道子的名声更胜，武道接近巅峰，朱冷知道，未曾领悟某一境界的叶轻云，或许真的敌不过这位天才，他们二人曾经是那个时代的天才，因为后来大家觉得他死了，所以现在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魔道子，江湖就是这样，虽说名气大多是没见过的人传出来的，名气的根源却来自那些见过他的人，当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那些传播的人也就不再提起，时间久了，外围的人也就不大听过这类人。
　　魔道子受了很重的伤，他曾经杀人无数，仇人遍及武林，在与叶轻云一战中，这个名满天下的魔门少主，面对当时已经名头更盛的叶轻云，败了，叶轻云只是觉得他死了，事实上他真的很难活下去，没人知道，这位魔头只是见过一次至高境界，就临死破境，领悟了那一境界，他使用秘术求生，保全了身体两条大经脉的完整，其他经脉近乎破碎。
　　魔道子活过来之后，本来打算力求恢复武功，但越到最后越是发现，积重难返，秘术就是近乎耗尽生机才施展出来，讲到秘术他还多次感叹，秘术所说真的是前人实践得来，不到万不得已，不值得用。他的身体状况几乎是虚不受补，再好的疗伤圣药也治不好，拖着拖着总希望遇到转机，近来他知道自己快要到头了，本想处理一下后事，黯然离世。
　　本来想着留下传承等待有缘人，不曾想见到故人的内功，他又忽然萌生出另外的想法。
　　朱冷强行露了一手，搞得自己濒死难救，本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的伤势，小小的一叶青，都是入不得他半点眼。
　　对于朱冷开始，却是束手无策，先治疗经脉，就必须让内力流转，一叶青就会遍及全身，这本不是什么必杀的毒药，却是没有解药，现知的解药都只是将它加速排出体外，药性如同藤蔓，越是用内力抵抗挣扎，它缠的越紧，当然若是面对一流高手的雄浑内力，挣断这藤蔓不在话下，说来它终究还是药性一般，天下活跃在明面上一流高手本来就数得上名字，大多数还与世无争，一般是遇不上的。
　　所以一般来说，中了这种毒，基本上废了，用不了内力，凭借横练功夫，没有几个闯出名声的，武林怎么说，都是内家的天下，内力越是运行，越是阻塞，打的时间越久中毒越深，朱冷若是没有杀了那老头，被他拖延下去，还不知道谁先死。
　　“小家伙，你想活命吗？”魔道子老头子忽然开口问道。
　　朱冷没有说话，他脸上神情表现了他的态度，不多久，才开口：“这世上有几人想死，我虽不怎么怕死，却也不想死的太早。”
　　“你现在改投入我门下，拜我为师，我便救你一命。”老头一句话出口，没有了先前淡然的口气，相反，空气都凝固一般，宗师气场压的人窒息，不敢轻言，让人觉得，如若朱冷下一句不称他心意，就立马会被他一张拍死。当然这场中也就是他二人，这话也只能说对朱冷讲，这空气里的威压，自然也是针对朱冷。
　　“不行！”朱冷开口声音很淡，看得出来，不假思索，声音虚弱，似是忍受着着内功威压好不容易出口的。
　　“好！”说话间，威压骤增，在掌力即将触碰到朱冷的一瞬间，朱冷已经闭上了眼睛，神情平淡一副准备赴死的模样，又像是下意识保持心智坚定。
　　“你觉得我不会杀你？”老头话语里还带着几分威胁的趣味。
　　“前辈杀我，没有太大意义，既不能体现前辈神功盖世，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朱冷没有停下，继续道:“前辈先前试探我武功，说明很在意我师父，便不屑杀我，不管是想要利用我找到师父，还是别的什么目的，都不是一掌下去能解决的，倘若前辈觉得杀了我，了却心愿，恩怨全消，那我甘愿一死，如若不然，便不会杀我。”
　　“我当年伤重，用了秘法续命，早已积重难返，即便再给我多长时间，也不可能再重回巅峰，你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只会比当年更厉害，我即便找到他，又能做什么，倒不如多活几年。”
　　“本来确实我是这么想的，可今日我见到你，又想到一个好玩的，把功夫传给你，让你去证道，去达成老夫的心愿，老夫也是见你有我五六分天分，才打算收你为徒，抢了那家伙的徒弟，也是快哉！”
　　“前辈若是这么轻易就能让我改换门庭，那我这个徒弟怕是也不值得你倾力传授武功了吧！”
　　“哈哈，有意思不愧是那个人看中的弟子，习武之人应该有的心性就是维持本心，正道也好，魔道也罢，若是心性不够强，无法控制你掌握的实力，那么你武功再高也过不了那道门，即便外力之下侥幸过了，也不过是一个武功高一点的傀儡，疯子罢了，我魔教立徘数百年，惊才绝艳之人不知凡几，武功达到一定境界，少不了变得暴躁易怒，嗜杀成性，迷失本心。”
　　“那前辈也曾迷失过了？”朱冷忍不住插嘴，他对这些本就不是很感兴趣，师父也讲过心性，心性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境界相差太远，师父讲他心性沉稳很是适合，将来突破武功境界，比起寻常人要轻松的多，师父还讲过，自己要想跨过宗师境界，却是比起寻常人多了数倍难度，他未曾说怎样去跨过，只说不可言传，也没说多了那些难度是什么，只说缘分到了就会知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朱冷想来这老头讲的也不过如此，问的随口，没有很上心。
　　“我和他们怎么一样？”他有些愠怒，“老夫从来不喜欢杀人，老夫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心性天分皆是超凡脱俗，我杀得每一个人都是有理由的，哪里像那些人，动不动就方圆之地不留活口，见过我杀人的活下来的多了去了，这也就是他们称我为魔头的原因，他们畏惧我的力量，一些老家伙不屑和我打，实际上也不过是怕赢不了掉面子，和一个晚辈打成平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朱冷无意间的问话反倒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这武林真正过了宗师境界的大都是隐世不出的人，那才是真正有分量的人，后辈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基本上也见不到……”
　　师父也讲过类似的话，隐世的高手之类的，他遇到过，突破宗师境的老家伙。
　　老头说到他威名赫赫的原因，现在看来也很可笑，杀了几个有几分本事，实际上在真正高手看来根本不入流的角色，恰巧这些人名声很响，再加上他魔教新贵的身份，魔道子就变得有名了。后来他索性也没有讲回到心性上，只是简单几句，他也说不上来，非切身体会不可取，他当年重伤破境，虽然跌落到原来还不如，但不管也么说，人家也是达到过宗师境界的。
　　朱冷没有再问，老头说到若是自己选了暂时拜入他门下，假意欺骗，将来必定会成为心性上一个破绽，修修补补，难得豁达。
　　朱冷不怎么理会，也在他意料之中，这是朱冷的性格，特质，师父说这是天赋，若不是有着这份冷静思考的能力，他早就死在那位外家准一流高手手上了，方才他若是被性命危机急昏了头，只能让这老头子小看。
　　厮杀拼命，凡是心态稳不住的，实力也就难以全部发挥出来，这就是朱冷所理解的心性，是种类似于平稳心态的东西，至于是否正确，就目前看来，朱冷觉得没错。
　　“小子，我救不了你。”
　　朱冷面色没有变化，继续看着老头，似乎等着他继续说，果然，“你的经脉要想治好只能让深厚内力灌体，内力流经全身何处，须有特殊的秘法，我这里恰有，不过当内力灌输，意味着你身中的一叶青会加重最终变成真正的致命毒药，矛盾就在这里，解毒也好治伤也好，都是燃眉之急，选择哪一个，另外的发作也会让你小命不保。”
　　朱冷脸色不变，只是静静等着他继续讲，“这样一来，你又有三个选择，一是我费力帮你治好伤，你被毒死，二是给你想办法解毒，经脉会越来越破碎，不用解了毒，轻则瘫痪，重则丧命，最后一个是我用秘法为你拖延一段时间，你找到你师父或者同为宗师境的高手，他们自有办法救你，不过所需代价巨大，且拖得时间久了，你的资质还会受到影响，影响多少未定，即便够及时，你此生也无缘宗师境界，毕竟经脉多多少少会永远受损。”
　　朱冷还是不做反应，片刻，老头开口问道“怎么，可想好了，选哪个？还是自生自灭，也省事。”
　　朱冷不回答，一脸沉静，良久才开口:“前辈不要唬我，我相信前辈有办法的，要不然，你之前何必收我为徒，虽说是试探，可我觉得前辈还是有几分这个想法的。”
　　“这你可说错了，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至于能否把握好，还是要看你的本事，你若是不中用，便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朱冷说完便紧紧盯着老头，当看到他那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肯定的眼神，反倒是下意识觉得不妙，这是在讲他方才讲的有七八分真不是唬人，这意味着那第四个答案比起前三个来说，好不了太多。朱冷神色不变，心底开始出现波澜。
　　老头放佛怕朱冷不相信，继续补充道，“我有办法帮你修复经脉，不留什么后遗症，毒到时候却是解不了，不过老夫有办法让毒延迟两三年发作，这两三年你即便找到宗师，也不会有人救得了你，如此一来，你有一个机会，两三年自己突破宗师，到时候你就有能力为自己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