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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皇城,夜。
已经是宵禁的时辰了,可市坊依旧灯火通明,原因适逢皇帝寿辰,为与普天同乐,两天前颁布法令,皇城撤销了这个季度的宵禁,减免各州一个月的税负,同时大赦天下,以表仁心。
“冰糖葫芦,好吃不腻的冰糖葫芦……”“卖糖人咯,好玩好看又好吃的糖人……来看看……”小贩的吆喝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插,声音起伏,带着特殊的韵律,吸引往来的路人停促打量。而那些在面铺中的店主小二却没有这的兴头,略微有些倦意的坐在炉火旁取暖,白天已经忙乎了一天,现在都已是午夜了,虽说免税和解除宵禁增加了人们的兴致,但真的这么晚了再好的兴致也会因疲惫消散。
路上行人慢慢减少,小贩也停止了吆喝,他们靠小本生意过日子,这次皇帝过寿是难得的好机会,今天赚的已经抵得上平常好几天的收入了,捋了捋干渴的喉咙,他收起了小摊,毕竟太晚了。一队卫军从拐角出现,经过小摊,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正好也经过,面铺里的小二探出头和卫军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是个熟人,中年人则无声的经过,背对他们朝东走去,卫军门也没在意,继续去巡视西边的坊市,小二则在店主的催促中打理店面准备打烊:“这么晚了,还有人去东市?”
“你懂什么,东市现在才刚刚开始热闹。”店主抬起抵在门口的青石“我看那人八成趁着夜深人静,从家里溜出来偷偷快活的。”说完脸上轻蔑的一笑。
小二张望了那人消失的方向,那里不远处就是西市,高耸的阁楼被琉璃点缀,烛火从中映射出斑斓的光彩,分外迷人。叹了口气,他慢慢合上门,在门缝合上一瞬间正好看见小贩离去蹒跚的身影。
皇城布局森严,坐北朝南,琥珀河贯穿其间,以北是内城也就是皇城,以南则是外城,而外城又被坊市分为两半,一半住着普通百姓,另一半住着达官贵族,西市多工坊,东市多酒肆。如今的东市没有了宵禁的枷锁,可谓是座无虚席。
”醉春楼“算是西市最为出名的酒肆了,青砖铺设的街道上酒香四溢,马蹄在上面敲打出清脆的哒哒声,衣着体面的人们在随从的帮助下走下马车,又在随从的搀扶下回到马车,酒肆门前的车马来往不停。门口招呼的几个小二也是谨慎地招呼这些客人,其中一人眼尖,看见了身着麻衣的男子,立刻小步快走地迎了上去。
”哟,客官里面请,有人等候多时了。“说完便领着他走了进去。路过其他几名小二时,那男子轻瞥了一眼门口的其他几人。
他们穿过客厅,转过一片紫檀木屏风,一片戏台夹在四根红柱间,红柱直通三楼,没有楼板的遮拦,楼上四周的厢房可透过窗看到戏台,台上两名戏子正在唱戏,刀枪跟着乐器敲打的节奏挥舞,引得台下喝醉的看客连连叫好。中年男子跟着小二经过嘈杂人群时眉头微皱,他们爬上大厅侧旁的楼梯来到三楼一间厢房。
”客人就在里面。”小二说完便快步退下了。
他站在门前,略整了一下宽厚的袖口,才缓缓推门而进,屋内四角点着烛火,一方雕琢精细的红木宴桌靠窗放置,桌上架着的香炉散发清香,一人正盘坐桌前,侧着脸专注地看向窗外一楼戏台,手指跟着戏子的说唱有节奏地轻敲酒杯。那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来拜访,他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打量那人,俊秀的脸庞如果不仔细观察,不会发现额头和眼角几道细小的皱痕,一身白色素衣没有过多花饰,腰间佩戴的一块碧玉在白色衬托下分显眼,也算清新淡雅。
“好……”台上的戏唱完了,台下又是连串的叫好声。
那盘坐的人终于转身站了起来“晚辈薛山柏,见过怀师叔,”说罢行了个鞠躬礼,“请。”
被人称作师叔的怀英一时间百感交集,但也没多说什么,点头示意后面对着薛山柏而坐。
“记得上一次见过你的时候,还是在南通州,”他接过递来的酒杯“那时你还是个孩童,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薛山柏没有接话,继续给自己续了一杯酒,“都快认不出当年那个乐安了。”
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师叔还是叫我山柏吧,”薛山柏放下酒壶,端起酒杯小呡一口,视线瞥向戏台,“那名字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
怀英也没过多追问,一口酒润了润干渴的喉咙,他连夜从府中赶出,虽然路途不远,但毕竟年过四十,步行到这儿还是难免口干舌燥,“你何时来到皇城的?”
“四五天了吧,”窗外戏曲又渐渐响起,薛山柏看向戏台,又有两个戏子登台了,戏腔抑扬顿挫“听闻醉春楼戏曲是皇城一绝,这几日听戏,倒也不负这天下一绝的盛名。”
“你不远千里来到皇城,只是为了听几首曲子?”怀英放下酒杯,面色依旧没有太大起伏。
“师叔深夜不辞辛苦,来与我谋面又是为何?”他反问。
二人用师徒相称,但语气中却没有师徒之礼,怀英也没有因此动怒,空气陷入一丝压抑,唯有楼下急促的锣鼓声传来,那是开戏前的一段引子,他情不自禁的望向戏台。
“这是刚写的一部戏,为庆贺皇上寿辰,龙体安康,特地编排的,”薛山柏突然开口,“唱戏的是淮北双绝柳氏兄弟,师叔来的正是时候。”他嘴角轻扬的看这戏台,一群手持金枪的武生从四面八方涌出,围绕两人旋转二人就在圈内翻滚,引的台下一片叫好声,人群在一番打斗后又分散,各自围绕在柳氏兄弟两侧,对峙的两人又开始斗戏,一人高亢洪亮,一人哀而婉转,直到一人在武生的高举下,一个空翻后跌倒在地,众人将他推入幕后,高高举起另一人,曲罢,一声惊鸿收官。
他看完了这出戏,窗外连连不断的喝彩声都与这个厢房无关了,他恍惚觉得自己今晚确实是来看戏的,那是一场大戏,三十年前就该收场的大戏,可如今在这小小的戏台却把他拉了回去,但他毕竟老了,不再有当年荆轲铁马的豪气了,他叹了口气,”这是一部好戏,但别入戏太深了。”
“学生铭记,不过学生还有一事不明,希望师叔能替学生解答,”薛山柏两手作楫,低头拜在桌前。
面对突然而来的一个大礼,怀英看了良久,他也拜了良久,“韩仁兄确实是因中风而不治身亡的,你也不要太过纠缠这些成年往事了,”他突然感觉很累了,累到忘记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是看望故人的徒弟,还是拜访自己的敌人,”我要回去了,朝中眼线密布,你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皇城不适合久留,如果可以就回南通州吧,你有什么难处可以书信到我府上。”他起身离去。
“谢谢师叔。”薛山柏站了起来,依旧行这礼。
”谢我什么。“怀英脚步顿了顿
“两日前,天下大赦,韩公子被释,我已经派人接送他了,现在身体无恙,“他抬头望着门口的背影“不久学生也要离开了,怕来不及说这声谢谢,特此才打扰了师叔,见谅了。“
”知道了,“那背影没有转身,直径离开了厢房。
“保重。”留下的一人不知是对着谁说话,楼下的喧闹声将这句话掩埋。
高空俯视,皇城灯火灿烂,醉春楼绚丽的灯火也不过其中的一点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