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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帝末之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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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朝亡后七年四月,十六国乱世,祁国议政厅。
  坐在首位的人默默拨弄着手中的酒杯,任凭杯中犹冒着热气的上好烈酒随意地洒在桌子任何一处。换作平时,下座的祁国重臣们偶尔还有几个能壮着胆子起身询问国君有何事发生,只不过今早在席上看见国君是军装着身而不是便衣时,那些个人也就都统统闭上了嘴。
  祁国虽为小国,物资和出产都不丰盛,但当有着“雄师”之称的祁国国君方崖身着军装而不是便装时,祁国就拥有着不输于当今诸侯国第一虞国的战斗力,至少在士气上与之相较毫不逊色。
  “荣国准备对我们动手了,按照探子的讯息,先遣军三个月内必到我祁国境内。”好一会后,最终还是方崖自己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随着消息从方崖口中散出,原本战战兢兢不敢声张的祁国重臣们却纷纷深色凌然,低声侧耳交谈起来。
  “不知哪位将领可以出击迎敌,解我祁国之危?”方崖望着眼前个个低头不语,与之前热烈讨论截然不同的景象,不由得叹了口气。
  方崖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倒映着这位当年叱咤雍朝的雄狮逐渐苍老的面庞。沉默了约有十多分钟,议政厅靠近出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面容坚毅的将领一口饮尽了杯中剩余的残酒,不经意的打了个寒战,起身走到祁国国军面前半跪揖手,“西城姬家姬彦,愿领兵出征。”
  方崖把手中的酒杯倾斜了一点,随着杯中溢出的酒滴落在檀木桌上,半跪在方崖面前将领的样子渐渐出现在酒杯中。
  “西城姬家,我记得我幼时雍朝未灭,有一年随祖父出征平顶乱军,大捷之后因为气盛独自率军追击,误入了敌军的埋伏,以为必死之时,姬寻将军一骑冲来独斩三将,将我从绝境之中救出,他的雄姿至今仍历历在目。”
  方崖并未回答,他依旧望着还有半杯残余的酒樽,喃喃自语。
  “姬寻正乃家父,家父在时也经常向末将自豪年轻时独救国主的事迹。姬彦也想如同家父般守卫祁国,请国主容许我出兵御敌。”姬彦头顶已经有汗珠隐隐冒出,方崖从四岁时便开始随同当年他的祖父祁国公方桯出征,十六岁时便有了“雄狮”的称号,他最令人恐惧的,不是他那把刻有狮牙的大刀,而是令人难以抵御的压力。据说在阵前,心智弱小的人甚是会因为面对方崖的压力而疯厥自刎。
  但方崖仍然没有回应,他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就像准备扑食的狮子,沉默,却危险。
  议政厅中如同死亡般寂静,除了方崖下座白色长须的老人,其余人都半低着头偷瞄姬彦,希望他能得到国主的允许出兵,这样就能免去他们出兵送死的可能;或者他能惹怒国主被一斩了之,好让他们早早逃离这里。
  “恳请国主许我出兵!”
  姬彦猛地抬头看向方崖,正好迎上了方崖那双深潭般的双眸。
  汗珠不能抑制地迅速滚落,不知何时,方崖已经在抬头看着他了。
  这是方崖第一次凝视自己国主的双眼,漆黑的瞳仁中白色的眼珠像被锁住般一动不动,平静的令人可怕。
  他想起他还在跟父亲学武时,那时候雍朝刚灭,方崖也刚刚登上祁国国君之位。有一次他说他相当祁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跟国主建立不朽的工业,在一旁的姬寻听罢敲了敲他的头,在他耳边轻轻嘱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大将军,一定要记得见好就收,离开祁国找个偏僻的地方好好住下,安度晚年。”
  “为什么呢?”当时的他不是很能理解。
  “因为如今的国主是个令人看不懂的人啊。”姬寻笑着对他说。
  “看不懂国主?就算救过他的父亲也不行吗?”
  “那也不行,因为他有一双狮子般的眼睛,这个啊以后你就会懂了。”
  姬寻摸着他的头,溺爱地揉了揉,语气里有着一丝别样的味道。
  “姬将军听令!”
  姬彦微微一震,回过神来,他刚刚甚至连方崖张口都没有注意到。
  “从现在开始你为祁国军阵总都督,三军共六十万兵力并祁国大小参谋都由你掌握,两个月内准备齐全,开拔魔脊岭抵御荣国。”
  方崖的话如同雷击一字一句砸在姬彦的胸口,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六十万的兵力是如今祁国能拿的出来的兵力的极限,居然因为他主动自荐的缘故,全都交给他管理?
  在姬彦身后,众多将领也是议论纷纷,甚至有几位已经起身准备劝说方崖改变主意了。
  “我意已决,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吧。左老我们回王府再讨论御敌之策。”似乎已经知晓几位将领想说的话,方崖扔下一句便起身走出了议政厅,而原本在下座坐着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的白须老人也在这时起身跟上了方崖走出了议政厅,留下不知所措的姬彦和目瞪口呆的祁国重臣们。
  “罢了罢了,老夫倒想看看你这小子能搞出什么名堂,可千万不要玩火自焚,丧了我祁国大军。”
  说话的是一旁原本即将请示的祁国老臣糜烛,他不屑地看了愣在原地的姬彦一眼,大步离开了议事厅,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大半的祁国文官们以及小半的祁国武将。随着他们的离开,剩余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也两两三三结队退出了大厅。
  姬彦苦涩的摇了摇头,对着远处向他作揖道别的卫仇将军回了礼,目送着这最后一位离开这议事厅。
  “真是意外啊,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姬彦努力清醒了自己的神志,向前两步,拿起了桌上方崖留下的虎符,在原地怔了一会,向着空位深深一拜,转身离开。
  随着姬彦的离开,整个议政厅里又重新回归寂静。主座前的檀木桌上,那杯残余一半的酒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在空中升腾出如同狮子头颅般的形状,带着仍未散去的方崖的余威继续留存于这里,经久不散。
  而属于狮子的时代,也从这被后世津津乐道的故事中正式开始。
  《十六国史》
  狮子史七年四月,祁国议政厅,曌先帝姬彦领狮子王方崖虎符,执掌60万兵力,屯兵二月,于六月发兵魔脊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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